《二婚的痛》
文/师玉樽
林素把最后一个盘子擦干放进橱柜时，听到书房传来陈志刚刻意压低的声音。
"浩浩最近成绩怎么样？......钱我明天转给你......"
她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，水珠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。这是本月第三次了。她轻手轻脚走到书房门口，透过半开的门缝，看到陈志刚对着电脑屏幕微笑，那笑容她熟悉——是他们恋爱时他常有的表情。
"好，下周我带他去游乐场......嗯，你也注意身体。"
林素推门而入，陈志刚慌忙关闭视频窗口，但屏幕上那张女人的脸还是在她眼前晃了一下——张莉，他的前妻。
"在聊什么这么开心？"林素把抹布扔在桌上。
陈志刚的表情瞬间僵硬："就问问浩浩的学习情况。"
"需要视频？需要笑得像热恋期？"林素听见自己的声音尖锐得不像是自己的，"还有，你上周刚给过她五千，这月生活费又超标了吧？"
陈志刚皱起眉头："浩浩报了个英语班，贵了点。"
"我们结婚前说好的，每月三千封顶。"林素攥紧了拳头，"现在房贷、车贷都在我名下，你倒是对前妻大方。"
"林素！"陈志刚猛地站起来，"那是我儿子！"
"也是她拿捏你的筹码。"林素冷笑，"你知道物业费多久没交了吗？"
争吵以陈志刚摔门而出告终。林素坐在还残留着他体温的椅子上，打开电脑银行页面。密码没换，她轻易查到了转账记录——过去半年，陈志刚给张莉转了将近四万，远超他们约定的抚养费数额。
窗外开始下雨，林素想起半年前他们的婚礼。那是个小型仪式，陈志刚八岁的儿子浩浩作为花童，在撒花瓣时突然大哭说要妈妈。张莉就坐在第一排，穿着白色连衣裙，比新娘还像新娘。
"二婚怎么了？我爱的是你这个人。"当时陈志刚的誓言犹在耳边。
手机震动打断了回忆。是闺蜜杨婷发来的消息："查到了，张莉上个月全款买了套公寓。"
林素盯着屏幕，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。她冲进卧室，翻出陈志刚的旧相册——果然，在最里层夹着一张全家福：陈志刚搂着张莉，浩浩坐在他们中间，三个人笑得刺眼。
雨越下越大，林素把相册扔进垃圾桶，却扔不掉心里那个声音：你永远赢不了一个死人，更赢不了一个活着的、有共同孩子的前妻。
第二天是周六，陈志刚彻夜未归。林素顶着黑眼圈准备早餐时，门铃响了。门外站着张莉，牵着浩浩，旁边是提着早餐袋的陈志刚。
"嫂子，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。"张莉笑得温婉，"浩浩想爸爸了，我们刚好在楼下遇见志刚。"
林素看着陈志刚手里的豆浆油条——那是张莉最喜欢的早餐，他从没给她买过。
"进来吧。"她侧身让路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早餐桌上，张莉熟练地给浩浩剥鸡蛋，陈志刚自然地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嘴。林素像个局外人，看着这出排练过无数遍的家庭剧。
"妈妈，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。"浩浩突然说。
"这里是你爸爸的新家。"张莉摸摸儿子的头，"要叫阿姨做。"
"我不会做红烧肉。"林素放下筷子。
"志刚最爱吃红烧肉了。"张莉惊讶地看向陈志刚，"你没教嫂子？"
陈志刚尴尬地咳嗽一声："林素工作忙......"
"我工作忙？"林素站起来，"是谁每天下班赶着去接你儿子？是谁周末陪他上补习班？张莉，你知道你儿子对花生过敏吗？知道他数学只考了62分吗？"
餐厅一片死寂。浩浩"哇"地哭出来，张莉脸色煞白，陈志刚则用一种林素从未见过的冰冷眼神盯着她。
"你太过分了。"他一字一顿地说。
张莉带着浩浩走后，陈志刚爆发了："你凭什么当着孩子面说这些？"
"那你凭什么把前妻带到我家？"林素反问，"你们像一家三口，我算什么？"
"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？"陈志刚抓乱头发，"我和张莉早就结束了。"
"结束的人不会保留全家福，不会每月多给前妻两万，不会记得她爱喝什么豆浆！"林素终于吼了出来，"你心里根本没放下她！"
陈志刚沉默了。这种沉默比任何争吵都可怕。
晚上，林素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。照片上，陈志刚抱着熟睡的浩浩，张莉靠在他肩头，三个人挤在一张狭小的病床上。附言只有一句话："浩浩发烧了，志刚守了一夜，谢谢你把他让给我们。"
林素盯着照片，突然想起自己流产的那个下午。那天陈志刚在参加浩浩的家长会，电话打不通，她一个人在医院签字，一个人回家，一个人哭到睡着。
她打开电脑，开始查离婚协议模板。鼠标点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。
就在这时，门开了。陈志刚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来，看到电脑屏幕后僵在原地。
"要离婚？"他的声音沙哑。
林素没有转身："你选吧，要么把抚养费降到协议标准，要么我们分开。"
"林素......"陈志刚走近，身上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，"浩浩是我儿子，我不能——"
"那我呢？"林素终于转过头，泪流满面，"我是你妻子，我们的孩子呢？你记得他吗？"
陈志刚如遭雷击。他跪下来抱住林素的腿："对不起，我真的忘了那天是你产检......"
"不是产检，是流产！"林素推开他，"你前妻一个电话就能把你叫走，而我失去孩子时连你人都找不到！"
陈志刚呆坐在地上，脸色灰败。林素看着他，突然觉得无比疲惫。这个她曾深爱的男人，如今像个陌生人。
"我累了。"她关上电脑，"睡吧，明天再说。"
陈志刚没有动。当林素半夜醒来时，发现他还坐在原地，手里捏着那张流产诊断书，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墨迹。
第二天清晨，林素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银行卡和字条："工资卡给你，抚养费按协议来。我爱你，请再给我一次机会。"
她拿起卡，想起杨婷的话："二婚就像买二手房，永远有人在里面住过的痕迹，你要么接受，要么换新房。"
窗外阳光很好，照得银行卡边缘闪闪发亮。林素坐在光里，却感觉不到温暖。她知道，即使陈志刚做到所有承诺，有些痛已经刻进骨子里——比如他看张莉时下意识的温柔，比如浩浩叫她"阿姨"时的疏离，比如那个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：如果必须选择，他会选谁？
电话铃声打断了思绪。是陈志刚："晚上想吃什么？我买菜回来做。"
"红烧肉吧。"林素听见自己说。
挂掉电话，她打开手机相册，删除了那张病房里的全家福。有些战争注定没有赢家，二婚的痛，大概就在于你永远要学着与过去分享现在。
END.